这些天,日脚给水汽濡湿了,日头亮丽的锋芒也自然收敛了,继而全然不见了。高亢了一向的天空,又变得低调了,低调得连云朵都心事沉沉起来,或者说之前的轻灵婉约都给灌满了水汁,沉甸甸地耷拉着脑袋,漫不经心地踯躅在灰不溜丢的空中。只要轻轻被风的棱角一划拉,云袋子就给或长或短或粗或细地割破,漏下疏疏密密的天水……
也不知怎么一来,这些雨做的云从天空飘浮到了我的心空,意识随之恣意乱流起来。为备忘计,这样吧,我也不讲究什么文章章法了,意识胡乱流到哪,我这支秃笔就记到哪,算是给思绪备个份吧。呵呵……
有些莫名其妙联想到曹雪芹在《红楼梦》里说的一句名言:“女儿都是水做的骨肉”,再瞧这春姑娘,如此鲜嫩鲜嫩,青翠欲滴的样儿,不也是“水做的骨肉”吗?无法想象,没有雨露滋润的春,还能给人以春的享受,还配称作春。
杜甫诗云“好雨知时节,当春乃发生。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……”,描绘的当是天府之国的唯美春雨、夜雨、“沾衣不湿杏花雨”,何等乖巧利人利年成的好雨!这种利好又让韩愈移植到了当年“皇都”的白昼:“天街小雨润如酥,草色遥看近却无。最是一年春好处,绝胜烟柳满皇都”。牛乳也似霏霏细霖,令人何等迷醉!
不过,更早的时候,在孟浩然笔下,同样的春雨一经被狂乱的风无辜绑架,倒成了摧残乃至剿灭美丽容颜的刽子手帮凶:“夜来风雨声,花落知多少?”此一喟叹,难免不让后世性情中人惜春、悯春继而伤春,终至于扼腕太息,不由得吟哦起李后主的南唐风雨:“帘外雨潺潺,春意阑珊,罗衾不耐五更寒”,一种落寞悲凉心境油然而生,如果再联想礼赞过“好雨”的杜老夫子另类诗句”白雨跳珠乱入船”、“雨脚如麻未断绝”之类,保不准是怎样一番难以名状的凄楚袭上心头呢。
好在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,虽无法企及古仁人“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”的至高境界,倒也不至于心情被雨情所左右。好雨,自然是好心情;可即便面对软磨硬泡盘亘数日的淫雨,面对以雷电为马前卒,汹涌而来,仿佛要把银河水兜头倾泻下来的暴雨,我的心情除了略略有一种被浸润过的凝重之外,更多的是一种被洗涤过的清爽。记得前些日子路遇大雷雨,我也带着当一回落汤鸡的促狭心理,毫不避让,骑行依旧,轻而易举实现穿越大雷雨、当上落汤鸡的“临时性”愿景。
话虽这么说,人的心理需求,本质上还是没多少差异。我这凡夫俗子,既崇尚“夜阑卧听风吹雨,铁马冰河入梦来”的豪放不羁,更喜流连“小楼一夜听春雨”的缠绵清韵。前两天,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就让我流连了一番——
那日午后,雷声隐隐,乌云叠叠,略带凉意的清风似乎添了些劲道,一霎一霎鱼贯而来,鳞片般云层里筛子般筛下细细雨鞭,轻柔抽打着山川大地。俄而,闷雷远远逃遁,乌云退隐天边,当空白亮起来,雨鞭也愈益细柔,像揉弦的手指,轻拢慢捻,奏出天籁之音,
天地间迷蒙起来,风雨不但不如磐,倒端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弹拨范儿,洒下一阙阙盈耳美乐。于是乎,除了听雨,听“水做的骨肉”弱柳扶风般弹奏这如歌的行板,其时的我,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?
好像还没尽情地享受这春雨协奏曲,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,没有“四弦一声如裂帛”,我就“唯见江心云飘白”了。一只又一只小小渔船漂在江面,同它们的倒影连缀在一起,远远看去,不由得不吟出刘禹锡的一句诗:“白银盘里一青螺。”
踩着春雨散落在地的湿漉漉裙裾,徜徉江边,又是另一番清新景色,不由得不吟上几句,以为这篇随意散漫型文字的收笔——
雨指潇潇抚绿波,轻舟数点似青螺。
浮云散尽山如洗,且放江南逐笑涡。
春雨潇潇洗江南
2023-11-09bj03
导读 这些天,日脚给水汽濡湿了,日头亮丽的锋芒也自然收敛了,继而全然不见了。高亢了一向的天空,又变得低调了,低调得连云朵都心事沉沉起来,或者说之前的轻灵婉约都给灌满了水汁,沉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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